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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风】夏天的水果糖

*一个简简单单的水果糖味的故事

*无奖竞猜:世上最可怕的是什么,世上最丑陋的又是什么呢?

 

00.

你们知道夏天的水果糖是什么味道吗?

 

01.

龙游社区有个喜欢折纸鹤的小片警,名叫无限。

他能把各种各样的纸都折成纸鹤,无论是稿纸、便签纸、餐巾纸还是一块布都难不倒他,可他最经常折的还是一种千纸鹤水果糖的包装小彩纸。

社区里的人都知道,这个不太爱说话的片警,无事就会坐在派出所的柜台后面,拆一颗水果糖慢悠悠吃掉,再把彩色的糖纸平平整整按压直,然后一道、一道地细细折成一个小巧的纸鹤。

他皮相生得好看,很受女生青睐,一开始社区的人都觉得他堂堂七尺男儿爱好折纸鹤是一件很让人瞧不上眼的事,但时常往他那里跑的女生们有一天说,他的爱好不奇怪,他只是在祈祷。

她们说,他只是在为他的爱人祈祷。

他的爱人叫风息,十年前上了新闻头条的那个风息。

 

02.

十年前,风息和无限都还只是半大的孩子。

风息是男生中的孩子王,一呼百应张扬跋扈,无限则是女生们的白马王子,形只影单处事冷淡。

他们的关系说不上好,毕竟两边的簇拥者是相互不待见的,但也说不上坏,毕竟他们小时候,或者说,再把时钟往回拨五年,他们曾有过一面之缘,再相处起来似乎就没有那么困难,这就像两个有共同小秘密的人,任别人怎么从中挑拨,因为那个把两个人紧紧系着的小秘密,他们都不会真的翻脸。

虽然风息已经有些记不清小时候的事了,可无限还记得,还记得那天的绵绵细雨里,那颗酸酸甜甜的水果糖,是夏天的蜜桃味的。

 

03.

十五年前的彼时,雨的确是软软踏踏,一阵一阵拂过天地万物,下得没有一点力道,像在安抚,又像是在故意挑扰众生的清静。

无限仰头站在黑白色的建筑门口,看着灰蒙蒙天空里乌压压的云,看着细细点点像烟尘一样的雨,小小的身体在万物俱静的天地间显得格外孤零。

他眨了一下眼睛,把眼里咸咸的雨眨下,又摸了摸袖子上粗糙的一圈白色的麻布。

他还太小,不懂“淹死”是什么意思,他只听人说以后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灵堂里的大人们出来将他拉回黑白的大房子里,让他安安静静跪坐在一边,可他受不了里面的闷气,也不喜欢里面只有黑和白,便再次悄悄溜了出来——至少门外的天空是灰的,是不一样的颜色。

他又固执地站进了雨里,灵堂的大人们想再来拦,后又纷纷叹气,转身不再管他。

天好冷啊,冷到他的心脏一缩一缩得疼。

无限的眼泪忽然控制不住地开始在眼眶里打旋。

他在雨里站了很久,终于明白了,他没有爸爸妈妈了。

没有家了。

没有……

一只嫩白的手托着一颗小小的糖缓缓出现在他眼前。

无限怔愣地抬头,是一个紫发的少年,红扑扑的脸,白白的脖颈,淡绿的衣,藤织拖鞋里漏出来的粉粉的指甲,还有……还有那手上彩色的水果糖。

啊,他是有颜色的,无限在心里说。

那紫发少年冲无限开朗地笑,稚嫩的声音划开了雨寒,他说:

“加油呀,别认输。”

 

04.

“加油”二字,无限记了五年,一直记到他再次在龙游中学见到风息。

他是个不善言语的人,不然他很想告诉风息,这个“加油”曾是他的太阳,温暖着他熬过每一个狂风暴雨之夜的太阳。

不过现在也不重要了,无限坐在风息面前,心想,现在的太阳已经不再是那两个单薄的字了。

 

05.

“到底愿不愿意?”风息点点跟前的桌面,将无限从出神里拉回,“那帮女生怎么说?”

无限来回望了一眼风息和他身后永远跟随的几个兄弟:“她们说没问题。”

风息刚刚过世的爷爷家的老房子被推了,有公司买了那边的一大块地,建了一个重金属开采加工厂。风息十分不乐意,这便要带着自己的兄弟去闹工地,想让无限的女粉丝们帮忙打掩护瞒过学校和老师。

始初女生们是不同意的,她们不想为风息的任性买单,毕竟干坏事是很糟糕的行为。

可无限却说:“他不是那样的人。”

无限知道,尽管风息什么都没跟他说,他也知道,那颗雨天里的糖是甜的,风息的心也是甜的软的,他不会是因为一个蹩脚的理由去破坏。

但那颗糖同样酸酸的,风息的心现在也应该是酸涩的吧。

爷爷刚过世,那脸上的笑怎么看,都像是用隐形的小勾把皮肉挂起来的效果。

这么痛苦,为什么还要硬抗着呢?

无限其实也不理解风息必须带人去阻止工厂的原因,可他就是信他,不论他做什么他都信。

无限恳切的目光一看去,女生们就只好同意下来。

风息一听女生们愿意打掩护了,兴奋地从椅子上弹起,一扬手就要带着自己的兄弟去闹工厂。

这时,无限换了声“风息”,叫住他。

“为什么一定要去砸工厂?”他问他,期盼他给自己一个答案,一个表明了自己是被信任着的答案。

扬了一半的手悬在空中,风息的身后溜进了一缕下午的阳,悄悄照拂在无限的手背上。

风息说:“再这样下去,那里的人会死绝的,那个工厂释放的东西是要人命的。”

 

06.

第一次去阻止工厂开工的时候,谁也没想到风息会这么坚持,包括一直跟着他的兄弟们。

他们一开始只是跟着一腔热血的凑热闹,但风息接二连三的去,最后兄弟们都不理解了,都纷纷找起了理由不再跟随,毕竟老师的责骂和家长的长尺都太疼了,他们都受不住了。

于是到了初三的时候,只有风息还在锲而不舍去螳臂挡车,连龙游警察局都懒得再抓他,最近在想着是不是直接把他送去少教所劳改。

他无父无母,抚养他长大的爷爷也死了好几年了,送去少教所也许对谁都好。

而然就在龙游警察局开会决议的时候,三好学生无限加入了风息。

这下无限的小迷妹,龙游中学和龙游警察局都懵了。

可无限从不在乎这些。

他也是无父无母的,跟着风息他心欢,乐意。

风息也开心,他一把揽过无限的脖子说:“我给我们起了个响亮的名字——‘无风作浪’!他们当我们是麻烦,那我们就坦坦荡荡作给他们看!”

无限也笑了,只说:

“我陪你。”

 

07.

一霎时就到了交冬时刻。

风息这天的计划是用油布堵住工厂的排污口。

他俩摸着黑来到工厂一里远的地方,淌进排污口相连的小河里,再踩着恶臭的污水把油布死死钉住。

紫褐色的浓稠污水即刻被卡在通道里停止了流动。

两个小孩又就着微弱的电筒灯光搬了很多石头把通道堵得更死,以防止油布兜不住越来越多的污水。

末了风息决定在这守一晚,确保污水管里的污水冻结实了再撤。

这是个临时计划,因此两人并没准备厚实的衣服御寒,可风息就是这样的人,决定了就一定会做,自知阻止不了风息,无限便也要留下来。

而习惯了保护别人的风息却说:“你赶紧回去,天寒地冻的,也不怕感冒。”

无限不与他争,只说:“我还欠你一颗糖,我得还你。”

风息疑了一声,抬头想想,行吧,就当他这次还了那颗糖的人情——虽然一颗糖根本算不得什么该还的东西。

 

08.

拂晓将至,天泛起微弱的鱼肚白。

两个小少年背靠背挤了一夜,是风息先苏醒。

他轻手轻脚摸进冰冷的河水里,看了看石头的状态,再敲了敲油布,梆梆硬的,看来里面已经冻结实了,工厂想再复工,就得通了这污水道,那怎么也得一周之后的事了。

紫发的少年刚洋洋得意地直起身,就看到两个凶神恶煞的成年人朝他和无限走来。

糟了!

他翻身上岸,顾不得刺骨寒风的刮蹭,几把摇醒无限。

“快跑!”

无限被他推开一个趔趄往前冲了几步,迷糊中反射性地往前大跑一段路才骤然清醒地回头。

“风息?”他疑惑地轻唤。

风息逃跑不及,被一个男人抓住衣领高高拎了起来。

瘦小的身体在成年人健壮的体格下,无论怎么歪扭横踢都毫无效果。

“把那个小兔崽子也追来!”那拎着风息的人催促同伴追赶,“我们得弄清楚哪个是无限!”

两个小孩同时愣了一下,是风息先反应过来,冲无限扯着嗓子喊:“风息!你快跑啊!!”

本来还在追无限的另一个人突然停住脚步,回头望来。

拎着风息的男人把风息转向自己:“这么说,你叫无限了?”

 

09.

无限冲到医院重症病房外的时候,负责案情的警察刚好从里面跟着医生出来。

“风息怎么了?”少年看一眼警察,又看一眼医生,心好像紧地听不见跳动了。

医生望向警察,有些无奈和心疼:“能跟这孩子说吗?”

“我……”无限明白了,他们只跟风息的家人说具体情况,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可风息没有家人了,无限捏起拳头,对警察说,“我是他的家人,到底发生了什么,请告诉我。”

稚嫩的发言让两位社会救助者面面相觑,最后皆叹了口气,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认同。

这两个孩子,都太命苦了。

 

10.

警察将无限带进一个小小的房间,慢慢告诉了他事情的始末,使用的语言尽量简单,可还是掩盖不了事实带给无限的彻骨寒冷。

原来那两个强壮的男人是工厂雇来抓无限的杀手,是的,杀手,五年前无限的父母曾一度试图揭露工厂的恶行,工厂便派杀手将两人灭了口。

那时人人都知道,在河道里淹死的无氏夫妇是他杀,可警方就是找不到证据,这案子便成了悬案。

这段时间,风息和无限持续的小打小闹,让工厂高层烦不甚烦,他们便调查了两个孩子的身份,原本想以此勒索孩子的父母一笔经济补偿,谁料竟查出无限是那对无姓夫妻的独生子,担心杀人事暴露的高层,即刻做出了抹杀无限以绝后患的决定。

而风息,则是急中生智下代替无限受了对方的折磨,具体是怎么折磨的,警察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沉重的气说:“他是个好孩子。”

无限满脸苍白地看向面前的警察,浑身剧烈颤抖着,不知是在盛怒还是在彻寒,他就想知道:“他死了吗?”

警察摇摇头:“只是可能很久很久都不会醒来了。”

冰冷的空气把室压压得更低。

直到小小少年抬起头,拳头捏得失去血色地对警察说:

“叔叔,我以后也要当警察。”

 

11.

门口来了一个问路的路人,才将无限从漫长的回忆里唤醒。

他捏着折了一半的小纸鹤,冲那人温和笑着指了路。

今天又有社区住户来问风息醒了没有,这一问,已经问了十年了,风息依然还是植物人的样子躺在无限的房里,每天靠氧气罐和营养液维持生命体征。

无限每到中午都会回去帮风息翻翻身,擦擦肌肤,以防他长褥疮。

正想着该走了,派出所所长就从里间来催促他:“唉,小无,你怎么还没走?风息该等急了啊。”

无限笑了笑,道了声“这就走”,便起身拿着刚折好的纸鹤出了派出所门。

工厂那事,是最近才被曝光的,据说是警察的内部出警视频被黑客黑了出来放到了网上,又据说那视频里,警察找到风息的时候,小少年只差一口气,基本已经不成人形。

视频漏出后,网上掀起了巨浪,对工厂令人发指的行为的声讨声像海啸一样压得龙游政府喘不过气,于是市政专案组火速彻查,才发现官商勾结的毒瘤,一夜间,市政蛀虫揪出,工厂倒闭,罪犯收监,过了不久,另一个新闻又霸占了民众的舆论焦点数日之久——

 

「龙游重金属开采加工厂附近三个村成为癌症村,近十五年来,有五十六人死于各种癌症,并且,现已知三个村中还有一百二十八人处于癌症煎熬中。」

 

12.

风息证明了他曾经的担忧是对的,彼时没有一个人理解他,现在也许会有几个陪风息闹过工厂的人,在心里暗叹,自己原来离成为无名英雄那般接近。

无限却早已不在乎这些,或者说不愿意再回想这些。

他仰头看看天空的颜色,今天的天是澈蓝的,一朵云都没有,蓝的像海洋一样宽宏而恬淡。

好想让风息也看看这风景啊。

还戴着警帽的片警,一路上与社区行人打着招呼,复又摸摸手心的纸鹤,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13.

钥匙一如十年间的每一个正午里一样插进锁孔,旋转,拧起。

特意为风息留的一扇微起的窗吹来了暖风,直直吹到玄关的空间里。

无限的心忽然一动。

他来不及将鞋脱完,一只脚光着脚丫,一只脚还套着鞋,一高一低地就冲进风息的房间——

 

他的太阳,苏醒了。

 

14.

风息听着动静回头的间隙,无限已经抱住了他。

头发中已经有些缕白发的男人抑制不住地轻唤:“风息,风息,风息。”

风息有些状况外地坐在病床上,面目还有些病气的疲惫。

他的思想和时间都还是小孩子,可他依然一眼就认出了无限。

“你怎么长大了?我在做梦吗?”他有些疑惑。

无限抱着他,又不忍抱太紧,只好稍稍松开,语气里却掩不住喜悦:“你也长大了啊,风息。”

他拿出手机,让风息从手机的镜面里看见自己的容貌。

“……啊。”风息感叹了一声,显然是又懵了。

无限说:“欢迎来到未来,风息。”

呆愣愣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无限又急切地说:

“我喜欢你。”

等了十年,终于说出了这句话,十五年前,初遇的那个夏天,十年前总是沉默的夏天,他都羞于说出的话。

现在,他醒了,他便迫不及待想让他知道。

“我爱你。”

已有足够稳重的成年人,又把病床上的爱人轻轻揉进怀里。

他依然不管不顾地说:“我爱你。”

风息小声嘀咕:“男生不能喜欢男生。”

无限笑起来:“现在世界不一样了,现在的世界,男生可以喜欢男生。”

风息说:“可我好像不那么喜欢你。”

无限不恼,反而笑得更开:

“没关系,时间还很多,我等得起,等得起。”

然后,不知怎么的,风息就觉得自己的背慢慢湿了。

是无限在哭。

少年心的人一下就慌了,他最见不得人哭。

他变得有些手忙脚乱,一手拍拍无限的背,一手往病床上撑,忽然就摸到一个硬硬的小块,是一颗彩纸包装的千纸鹤水果糖。

“别……别哭啊,来,吃颗糖心情就会变好了。”

无限被他一把推开,还没说话,嘴里就被塞进一颗水果糖,是夏天蜜桃的味道。

原来是无限原本揣兜里,在拥抱风息时不小心滑落出的一颗。

“我又欠你一颗糖。”无限说。

风息摸摸他的头,问他:“好点了吗?”

“嗯。”无限老老实实含住糖果,哭得无声却更凶,他又俯身紧紧抱住风息,千言万语都被那水果的酸甜迷惑住,最后只说得出一句:“谢谢你。”

 

谢谢你愿意醒来,风息。

 

FIN.

————

*强烈推荐千纸鹤水果糖,真的又甜又好吃又可爱,每年夏天我都会买来吃~hh(๑´∀`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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